《陈耀圻-台湾第一位留美导演》摘至《世界电影》1996年八月号黄仁专栏 (一)

民国56年10月23日新生报第九版,刊登我第一篇对陈耀圻作品的评论,那是由已故的俞大纲敎授邀我看陈耀圻的毕业论文片【刘必稼】和【上山】。看片的只有三个人,另一位是姚一苇教授。看完后,我就写了这篇「我对陈耀圻的期待」,距离现在已快三十年。这廿九年来,陈耀圻的努力,虽遇到许多挫折,但并未使我失望。他一直如我所说的,先在商业电影的基本技术上改良,再从商业电影兼顾艺术电影的创新上努力,是改革中国电影最急需最可行的途径,兹将该文节录如下:

在美国加州大学硏究电影编导的青年陈耀圻,最近学成归国,并带回他自己拍摄的两部实验短片给祖国的朋友们看,作为他的成绩报吿,他希望能够献身祖国影坛,为祖国的电影复兴而努力。在自由中国的影业正开始抬头,也正亟需人才的今日,陈耀圻的归来,无疑是値得关心影业的人士兴奋和期待的,因此笔者在这里首先表示个人的欢迎之忱。

陈耀圻带回来的两部实验短片,都是前年回到台湾拍的,一部片名叫「刘必稼」.(又名「丰田工区」),是纪录在花莲东部建设丰田水坝的一个荣民的故

事,也是陈耀圻在加州大学作为硕士论文的彩色纪录片,另一部是拍「刘必稼」 这部影片时附带拍的黑白即兴影片「上山」。

纪录影片是活的报吿文学,也可说是一篇活生生的特写,但陈耀圻用开麦拉代替钢笔,却写下了一篇连新闻记者也忽略了的伟大故事。政府这几年以人定胜天的决心,运用数千荣民开发东部,将砂土围垦成良田,这种优异成就早已闻名国际,但在银幕上却还是第一 次看到。报纸上虽有人报导过东部开发的成果,也多是抄录官方一大堆近乎难以令人置信的数字,很少有人深入采访,或作个别访问。因此,「刘必稼」很真实的拍出这个老兵沧桑心怀和中国典型农民,弥足珍贵。

刘必稼本来是个农民,退伍后再回到耕地,长期消磨在砂石之间,像道高的僧人那末定心,不但宽恕别人的责骂,也没有生活单调的怨尤,每天默默的工作,将工作得来的微薄收入存入银行里。自然他也想念大陆的家人,每逢 一个人去市区存款时,就会在车上发呆的想,不知道家乡已变成什么样子。他也希望将来能成家,可是有谁愿意嫁他这样的老粗,他一想到这裡,就没有成家的勇气。他这种无欲无求的人生观, 只希望有生之年能为国家多贡献一点自己的劳力,确是伟大,从刘必稼单调的生活中,不但可以使观众增进对东部开垦的成就的信心,也正表现了这一代中国人的坚强意志和宁静恬淡的人生观。

黑白短片《上山》有如一篇散文的美。参加演出的是三个艺专的学生,地点在竹东的五指山,据说只拍了三天, 陈耀圻以访问方式,和三个青年谈登山的情趣,在细雨之中,表现了青年人征服了大自然的「凌云」壮志和大自然的诗情。

陈耀圻拍这两部短片的目的,据他说是想实验用非演员来拍电影,结果证实他的设想是正确的。没有演戏经验, 也没有经过表演翻练的人,上银幕,也能演得很自然。

目前中国影片的水准低落,是由于与多年来学徒式的制度没有完全改变,现在亟需要更多的经过电影高深教育的人才加入工作,才能逐渐淘汰学徒式的制 度。陈耀圻有丰富专业素养,不妨先从商业电影着手,如果能使商业电影在基本技术上逐渐改良,同时兼顾艺术表现,该是现阶段改革中国影片最迫切途 径之一。

陈耀圻原籍北平,1938年生于四川成都市。曾祖父是牧师,在八国联军时殉敎,祖父仍是牧师,父亲是早期美国康乃尔大学农业专家,1945年随父母来台,父亲任职农复会,他从台北女师附小、实验中学、强恕中学、17岁考进成大建筑系,1957年随父母移民美国,考 入芝加哥艺术学院,毕业后再进洛杉矶加州大学分校电影研究所,1967年获电影硕士学位返国。

1968年进中影担任编审,以陈宁艺名主演李行导演的【玉观音】。

1970年导演第一部剧情片【三朵花】。是中影文艺片、强调真爱,舍全脱出政宣气味。

1971年回美国,邂逅比利时鲁汶大学毕业考古家女子,一见钟情,1972年 在美国结婚,回国渡蜜月,婚后几年, 来往台北、美国之间,1973年大女儿出 世,定居台北,妻任职故宫。1977年次女出世。

1971年,陈耀圻执导【无价之宝】, 耗费一百八十几个工作天完成。上映后叫好又叫座,稳固了陈耀圻在电影界的地位。此时,独立制片的永昇电影公司注意到这位新秀,负责人江日昇与江晋德,将发展业务的全部信心,投置於陈耀圻身上。于是,陈耀圻陆续接下五部片子:【东边晴时西边雨】、【乡下毕业 生】、【爱情长跑】、【追球追求】及【我是 一沙鸥】。而开始被誉为文艺时装喜剧片的导演名手。其中,19t5年的【爱情长跑】,大卖座,发挥了林青霞的明星魅 力,林青霞也认为这部影片才让观众真正认识她。从此陈耀圻在影坛地位天天提高,在永昇公司不只负责导演,也担任制片企划的行政工作。培养新秀,两度进出永昇,极受老板器重。

香港嘉禾公司很赏识陈耀圻,特请他导演【追赶跑跳碰】,是要将「温拿五虎」介绍给台湾观众,结果策略非常成功,阿B、阿伦大受台湾影迷歌迷欢迎。

1978年,杨家云编剧的【初恋风暴】 是为突破三厅式的爱情片。琼瑶非常欣赏,多次邀聘陈耀圻为巨星导演,【月朦 朧鸟朦朧】大卖座。

陈耀圻三度进出中影,也以在中影时期作品最好。1977年【蒂蒂日记】,使恬妞获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,又获巴拿马国际影展最佳女主角奖。

1980年的【源】,是中影耗资新台币逾六千万元的巨片,以现在物价指数来计算,该有两亿元,女主角徐枫,也因该片首次荣登金马影后宝座。该片因删剪太多,引起争议,使中影记取敎训, 以后才会有超过三小时的【海滩的一天】 不再被删的豪举。

一度退出影坛组联公司搞电视 片,其间1983年,应光启社邀请,拍40 分鐘宗敎影片【闻笛起舞】,由女作家三毛担任访问,贯穿全剧,陈耀圻导演。 【闻笛起舞】这个片名系取自圣经中耶穌吹笛,从者闻声起舞的故事,三毛以作家身分访问遍居台湾不同年龄、不同背景的神父,探询他们奉献心力,宣扬天主敎义的理想。

1990年拍的【明月几时圆】和1988 年的【晚春情事】是艺术与商业兼顾的杰作,手法创新、熟练,为新一代导演之 师。【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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