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陈耀圻-台湾第一位留美导演》摘至《世界电影》1996年八月号黄仁专栏 (二)

这里,再摘录几篇当年笔者对陈耀圻作品的影评如下,可见他艺术生命的成长。

1970 三朵花

由郑慧原著〈白莲、玫瑰、含羞草〉 改编这【三朵花】是三个年轻的女护士, 三人个性不同,却同时爱上了一个苦心硏究癌症的青年医生。归亚蕾演的大姐被喻为白莲,是个非常善良的少女,她爱护两个同业妹妹,什么都让她们,连爱情也可以牺牲,却患了癌症而自杀。林苓演的二姊,是个热情、活泼的少女,敢作敢为,被喻为玫瑰,她毫不隐瞒的追求医生。紫茵演的三妹,是小家碧玉型,她的爱存在心里,却很坚定。被喻为「含羞草」。导演对这三种少女的典型,描写都还细心,而使这三位演员都有表现机会,归亚蕾固然老练,林蒂和紫茵两位新人,也演来得体,尤其紫茵的表现最好。

本片另一收获,是趣味性的穿插, 颇能讨好观众,音乐、摄影、场景都配合得好。强调「爱的谦让和容忍」,是龚弘最喜欢他替政宣的歇意。缺点是剧本不够完整,进行迂缓,结构松散。促成他后来作品的进步。

1972 无价之宝

观光导游小姐翁倩玉接到爷爷死讯 回家,接到两件遗物,一件是扑满,一件是夹克。她将夹克送给好心的邻居 (洪涛)后打破扑满看见一张纸条,才知道那件夹克是「无价之宝」。于是她的女同学(邵晓铃)的哥哥(岳阳),立即帮她展开追宝,追到夹克由高楼飞到火车顶,他们再追至车站,冒充清洁工,跟两位丑角演出一段喜闹,导演就收不住,牵引出很笑话,又一件夹克发现在丁强身上,使丁强演出了一段色狼戏,加上其他的穿插,导演发挥好莱坞式喜剧才华。结果是母女会,表现了「黄金有价,只有亲情伦理才是眞正无价之宝」的温情主题,片中翁倩玉的歌唱令人耳目一新。

1976 我是一沙鸥

从【毕业生】、【爱情长跑】、【追球追求】到【我是一沙鸥】,陈耀折在票房至上的压力下。仍能求变求新,是很不容易的,虽然张永祥的剧本,骨子里还是穷小子与阔小姐恋爱那一套,但衬托了一个相当可爱的主题,那就是强调青年人做事:「只要向着一个目标坚持到底,就是意义」,「一支小小的火柴,自己做才有价値」。否定了青年人崇洋、依 赖、因循、畏缩的心病。

陈耀圻的处理,比在【追球追求】时有进步,没有让大学生无忧无虑的猛唱。在人物的造型上,秦祥林演的程杰,该是从拒绝联考小子衍化而来,可惜仍是虚无的小生化身,如果在他摔伤时,多留一点伤痕,甚至残废,而仍负伤奋斗,就更为感人,尤其不该完全靠女友支援,无形中否定了自己的价值。

林青霞演这种千金小姐,自然是最适当的人选,陈耀圻把她塑造得活泼可爱,让她拉大提琴作淑女状,又让她穿着睡衣见客人,都表现青春气息。

1978 月朦胧鸟朦胧

平心而论,【月朦胧鸟朦胧】从片名到题意,都是很朦胧的,也许正由于这种朦胧而吸引观众,因为许多观众有时也常是朦胧的。

琼瑶在这部作品中不再以美男美女的邂逅来揭开爱情的序幕,而以女主角——个幼稚园的老师,遇见邻居的小女孩失去母爱,失去正常的管教,失去家庭的温暖,而撒野、顽劣为开场。她由同情、照顾、甚至冒昧的管教小女孩而结识她的父亲,又由对他的了解而相爱。这样平凡的开头与发展,不只新鲜,也具戏剧性的吸引力,更是现代公寓生活的写照。这个女孩的性格,琼瑶写得很突出,刁蛮、任性,经常拿佣人出气,也是现代工业社会的产物,父母工作太忙或离异都能使儿女性格孤僻,由新童星赖宜君演出,也表演得很放得开,没 有以往童星小大人拘谨的毛病,这该是导演陈耀圻之功。

本片的「朦胧」,在于情节的发展太快,转变不够自然,这也许是琼瑶为求戏剧性而有些不择手段……

琼瑶有心栽培的马永霖,在这里演负心的鼓手,一副玩情的样子,性格明朗,演技大有进步,比起秦祥林的工程师,整天借酒浇愁,沉醉于朦胧的矫情中更可爱。

1981 惊魂风雨夜

陈耀圻的作品,喜欢多方面尝试,较失败的应是试拍恐怖片【惊魂风雨夜】,又名【凶劫】,描写一个女教师在风雨夜被强暴,由林凤娇、亚伦、张盈眞、王道等合演。前半部着重心理描写、后半部卖弄恐怖气氛。

有仿自【月光光心慌慌】和【凶兆】等片的恐怖手法。

摘录这篇影评的目的,在说明陈耀圻作品的多方面的尝试,并没有沉溺于固定某一路线。他看到不少张爱玲小说改编的电影,自认如果他导演,会更有深度,他的【晚春情事】,对新旧思想衝击和旧式家族的掌握,就是一个证明。

1988 晚春情事

陈耀圻导演的精致女性电影,场景精心设计,写出民初中国女性抬头的前奏。被人当作货物般买卖的新寡少妇,再婚后与邻居少年发生纯情相恋,被丈夫得悉毒打得奄奄一息,她仍坚强的活下来。表面虽服从、无可奈何,但当另一对奸夫淫妇游街时,她不屑的瞪视丈夫,正是反抗的表示。

陆小芬演供丈夫洩欲器的传统妻子,遇到相爱的邻居少年,才享受到性爱的尊重,不顾一切私奔,向命运抗争失败,仍坚强的忍受残酷现实的煎熬,仍要不屈的活下去,陆小芬把中国女性独有的坚毅的个性,演得很突出。

导演陈耀圻做到了商业与艺术兼顾,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。

本片为宽联执行制片、中影与嘉禾联合投资,本土化的民俗气息浓厚。

1990 明月几时圆

陈耀圻处理本片的创新之处,是出现精采的过场音乐,以静止画面突出配乐,作为段落的场与场之间的衔接;在黄梅调电影和西片【厨师、大盗、他的太太和她的情人】也有类似音乐。如果戏院音响好,观众注意听的话,会有意想不到的趣味。

其次,本片前半部稍嫌节奏缓慢沉闷,是导演有意让平静的气氛有如一面镜子,让观众有时间看到自己。例如剧中人面临友情、混淆的人性的弱点,是一般人都容易迷惑的过错;再如男女之间相处,第三者容易妄加揣测,投以入人于罪的有色眼光,这也是很多人容易犯的过错而不自知。

还有一点,本片尽量保留一些原著的知性对白,正是提升本片文化层次的安排,因为剧中人的文化层次坞高出一 般大众粗俗文化,看惯港片的观众可能 会有些不耐烦,但只要稍加细嚼,便如吃橄榄般别有滋味。同时本片的宽恕与爱的主题,正是目前社会所急需,又是针对港片强调复仇不择手段的纠正。虽然「宽恕」说来容易做来难,也正是人性的考验和人性的光辉。

本片下半部情节转入佳境,大陆自然景观引人入胜,加以两姊妹缪骞人和陆小芬的演技精采,尤其陆小芬改变戏路,予人有特别清新之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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